歌頌台灣的「綠」:廖德政的風景畫

觀音山遠眺,油畫,1985,49x59.5cm,台北市立美術館藏。

台灣前輩畫家廖德政,在戰火與動盪的年代中成長,最終透過繪畫沉澱與療癒自我。他的一生就像一部近代台灣史,經歷了大時代的磨難,卻用最溫和的方式歌頌自由與和平。

震動人心的故鄉之「綠」

廖德政出生於台中葫蘆墩當地望族,1926年進入岸裡公學校就讀,後考入台中第一中學。畢業後赴日本東京,進入川端畫學校學習石膏素描,1940年考取日本東京美術學校油畫科,受教於南薰造及安井曾太郎。在東京美術學校求學期間,透過與同學間漫談與思考人生、存在等問題,培育出一種人生觀創作的觀念,重視創作時的感覺、態度大於技巧訓練,影響他甚深。隨著二戰戰勢延燒,安穩的求學時光並不長,幾經停課休學,廖德政終於在二戰後順利畢業。

在日本八年後回台,廖德政形容當下船在基隆靠岸時,「忽然看到了台灣的綠,非常感動」。這抹熟悉的綠,不僅是屬於故鄉的綠,喚起廖德政從小在鄉野間長大的回憶,更開啟他對大自然中色彩變化的細膩關注。

追求自然永恆本質的風景畫

廖德政將自己對自然界的觀察付諸實踐在畫中,他的畫中特別注重表現北台灣風景富含水氣氤氳的特色。他認為台灣風景,畫起來看似簡單,但細看則每天每時每刻都有不同變化,因此要將大自然的本質、生命、葉子、土壤,特別是空氣和水分呈現於畫中,尤其蘊含於各景各物之實體內的水分,更令他著迷不已,常不畫出空氣中濕樣的特色便無法停筆。

為落實如此表現,他從構圖與色彩兩方面下手。在構圖上,他首先創造出能容納空氣感的平穩、合理、開闊之空間,如此一來,才容易顯出濕潤的氛圍。接著,以層層疊色的手法取代調色,表現草木從根至葉尖生生不息的水分循環,以及蘊含濕度的空氣感。不調色的堅持,使他的畫作不因年久而褪色、變質,使色彩的乾淨、純粹可保存很久,畫作整體也能歷久彌新。

用畫筆創造風景、療癒自我

歷經烽火,終於從東京美術學校畢業回鄉的廖德政,等待他的卻是另一場社會動盪。1947年,其父廖進平先生因二二八事件受難失蹤,此事帶給廖德政極大衝擊,據他表示,其父在觀音山下的八里被捕,從此四、五十年來行蹤不明。此後的二十多年,他只畫風景與靜物。之所以選擇風景與靜物作為創作題材,不僅是透過自然本質的安詳平和來療癒自我、寄託思情,更是透過他主觀詮釋後的景物,表達對故鄉的熱愛,呈現這塊土地中寧靜致遠、生生不息的力量。

廖德政的風景畫,一向給人鮮明而樸拙的感覺,強調大地的質感與自然寬厚淳真的一面,在造型上兼具抽象及具象的表現,在質量上則粗獷和輕柔並存、單純與繁複俱現、理性與感性的互動。這種極於極的矛盾互相拉扯,最終卻歸於協調的平衡,源自於他一方面以理性、科學的角度觀察自然繁複的變幻,卻又經自身感性的主觀詮釋。而這些由「心」畫出的作品,就像一首首田園謳歌,高唱廖德政對自然與故鄉之愛,以及對和平世界的深切追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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